第二章 临安离迁忧心远-《塞漠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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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注意到倒在地上的那个人,像是刚才有意刁难取乐我们的士兵,此刻他跪在地上,哀哀求饶,全无半点气焰,粘罕想必应是明白,今晚执勤的问题,归根并不在他,也未再深究,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臂,免了士兵们的礼,然后转过身来,摆出一副才发现我的模样。
“团扇,团扇,美人病来遮面,玉颜憔悴三年,谁复商量管弦。我看公主容颜姣茂,气色正好,又不是见不得人,何须这把破扇子,这天气闷热,不如给本王拿去解解暑,也好败一败我粘罕的火。”
说罢,他轻轻地将团扇从我的手中抽离,让我没有一丝拒绝的余地,身后的随从们倒吸了一口凉气,因为粘罕的这个举动,无异于是掀了我的盖头,但是与我联姻的人,却是金国的三王爷,潞王讹里朵,我对这突然的情况,一时不知所措,擎在半空的手臂仍然保持着原样,迟迟没有放下。
“中庭地白树栖鸦,冷露无声湿桂花。今夜月明人尽望,不知秋思落谁家?”
粘罕打量着手中的团扇,不知是夜晚光线弱,还是他故意而为之,扇面上,那些于我有特殊意义的文字,被他读得停停顿顿,十分费力,读罢,还在我身旁踱步自语道:“好诗,好诗。”
我虽不知道他今夜的目的究竟为何,但也不能任他在我的面前,唱着独戏,于是我放下双手,屈身向他拜道:“小女寒漪,见过粘罕元帅。”
流云和我保持着一致的姿势,但粘罕,却迟迟没有让我们起身的意思,我自然知道他想要看到什么,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,没有什么比敌国的公主,跪在他的脚下,更让他感到痛快,然而,我只是微微地行了个福礼,倔强地保持着高傲的模样,但内心不可掩盖的胆怯,也使我从始至终,不敢正视他的脸。
“水光潋滟,嗯,是个好名字。”
他背对着我说话,声音冷冷的,听不出任何情感,但是随后,在副使喊出那句“元帅,手下留情”的前刻,一道白光已如闪电之势,冰凉地抵在了我的脖颈上。
副使吓得惊慌失色,刚刚直起的膝盖,又软陷了下去,我的心中略涌绝望,不知秦桧怎么选了这般货色,来出使金国,真是丢尽了我大宋的颜面,但埋怨转瞬即逝,粘罕手中的弯刀抵着我的脖子,在逼迫我顺着他慢慢站直了身后,继续发出向上的力道,我不得不抬起头,任他挑着我的下巴,但眼睛始终保持着垂睫的姿态,不敢动弹。
我暗暗安慰自己,毕竟此次和亲,我是光明正大地嫁进金国的,与靖康那年,被劫掳的宗族姐妹们不同,何况此次联姻,是在大宋更占优势情况下提出的,他粘罕虽然身居高位,但断不敢随意伤我性命,可我马上就知道,自己的想法错了,冰冷的刀刃,一点一点地压着我的肌肤,丝毫没有留情,我寒漪身首异处,只是时间的问题。
“请元帅……暂息雷霆之怒。”
恐惧终使我先开口妥协,正当我思索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时,却听见粘罕问我:“你当真是那个赵构的公主?”
我平生最听不得的,就是任何对我父皇不敬的言语,粘罕的话中,直言我父皇的名讳,激起了我心中的一股怒火,我缓缓抬眸,目光冷冷地直视着他:“难道需得验明正身?还是元帅认为,在大宋,除了本宫之外,还有第二个女子愿意嫁入金国?不知元帅是高估了你们大金,还是小瞧了我寒漪。”
粘罕也没有想到,我会说出此话,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讶,我这才认真地看清楚了他的模样,他的脸上略蓄胡须,左眉间处,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疤痕,被我这样看着,他反而不自在了,轻咳了一声,撤去了抵在我脖子上的弯刀。
我松了口气,悬着的心暂且放下,但刚才的勇气却所剩无几,我听闻过粘罕做事的疯狂残忍,今夜,只不过是微微领教罢了,一时间,恐惧又开始涌向心头,双手也变得不受控制地发抖,我只好紧握拳头,让这一切不那么明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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